可盈配资连载⑥丨袁堂栋：旷野木梯

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
旷野木梯

文/袁堂栋

只有感激！

在崇山峻岭之间行走，当悬崖、峭壁阻挡，一筹莫展之际，突然发现，有一架木梯连接，助力前行的脚步，心里只有感激！当阳大峡谷风景区扬幡水的上方，之所以称之为大梯，缘于三级悬崖之间，通行曾经借助两架木梯，梯长者为大梯。

三五丈长的大梯，从谋划到建成，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。最初的大梯，是一根高大的杉木，还保留着部分顶端的枝丫，被人们用葛藤、竹绳绑缚，历经千辛万苦，才送达悬崖边。为延长木梯的使用寿命，木匠尽量减少木干的剖面，再用精心制作的竹绳、随处可取的葛藤，将木条固定起来，形成简易的独木梯可盈配资，供勇敢者攀援上下，其艰难程度，不亚于若干风景区内登刀山的表演，但大多数人只能望梯兴叹。

随着经济实力的提升，人们建成了双木梯，为物资运输，为友好往来，为吹吹打打迎娶新娘创造了条件。新娘红红的嫁衣、红红的嫁妆，就成为山野里亮丽的风景，让人们在优美的唢呐声里，尽情地欣赏。只是，抬嫁妆的人数，要多于平坝河谷地带。抬嫁妆的形式呢，自然也有差异，只有大红箱子的抬法与他乡如出一辙，但也有细微的差别。大红箱子里除了新娘的体己之物外，用来招待婆家客人的花生核桃瓜子桂圆柿饼枣子之类，则另择人选背之，以减轻他人负担。背篓花式十分讲究，色彩艳丽的漆面，甚至照得见人影，自然又成一款娘家陪嫁之物。抽屉呢，无论是简易的，还是工艺或用途繁多的，都是桌面向地抬行；高大的衣柜呢，高度接近一丈，搬出新娘家后，就享受横卧横行的待遇。山间小道逼仄，但人们练就了过硬的本领，几乎都能快速通行。

木梯之上的大梯台地，三面环山，一溪清清流过，轻轻跳下山崖，酷似世外桃源，进出仅有两条小道。一条道路在溪东山口，一条隐藏在南侧悬崖岩洞内，即使身怀绝技的采药师傅，也从不肯轻易冒险另辟蹊径。

随溪水流淌的，是山里人的日子，还有数不清讲不完的故事。嫁进溪东的女子，尽生男孩，娶进溪西的女子，皆产女孩。这既是一种生存现象，也是一种生存故事。

大梯女子，在关键时刻颇有大将风度。因水，大梯产稻。但种稻之人年年白白辛苦，劳动成果都被一单身恶棍霸去。平时懒散惯了的恶棍，稻熟时节却异常勤奋，背着宽口大刀昼夜巡视，不给大家一点机会。论理，恶棍不应，过招，难以近身，众人苦不堪言。恶棍离村之日，就是众人除霸之时。平时百发百中的猎人，面对攀梯返回的恶棍，心存畏惧，犹豫之时错过良机，一枪打偏。恶棍受伤之后迅速拔刀冲锋，咆哮血洗山庄，猎人呆若木鸡，吓得观战之人惊呼四散，好在猎手女人临危不惧，一阵怒吼唤醒男人：老大，要命，要一屋大小的性命，就不能让恶人冲上梯子呀。猎人开枪的同时捅出枪杆，仍让摔下悬崖的恶人刀尖划破了脸庞……

当地人津津乐道的故事还很多，其中之一就涉及李闯王部将袁宗第。人们习惯称袁宗第为袁国公。话说黄老将奉旨追击到锣鼓坪，在气势上占了上风，与袁展开了隔河对话，要求其投降朝廷。袁不从，依赌语亮起左臂，被黄一箭击中，顿觉不妙，遂向神农架方向逃去，在渝鄂交界处拔剑自刎。袁临终向部下托孤，后人依嘱改姓韩，此后，此地遂有袁韩不通婚的习俗。锣鼓坪和大梯子相距甚远，即使用高音喇叭也难交流，更不用说人工对话，但人们就是愿意相信这个传说。

“蜀道难”里真实的大梯子，随着现代交通能力的提升，和千千万万的山间木梯一样可盈配资，虽然早已不复存在，但大梯子所在的当阳大峡谷风景区却声名鹊起，奋起直追与山水相连的“大木梯”——神农架。

因神农皇帝的一系列活动，让神农架的“木梯”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，走进了人们心中。传说神农为遍尝百草，率众寻到了一座高山，从陡峭的山势、茂密的森林、缥缈的云雾中，仿佛看到密藏的奇药在招手，不禁喜出望外。于是，着手教民“架木为屋，以避凶险”；后教民“架木为梯，以助攀缘”。与民同乐的收获是，采得良药400种，成就了《神农本草经》，取得了“架木为坛，跨鹤飞天”的奇效。

山脚盛夏山岭春，山麓艳秋山顶冷，赤橙黄绿四时有，春夏秋冬最难分。这是神农架这座规模宏大的“木梯”，留给我们的现实感受。置身其中，在欣赏自然美景的同时，你是否为神农的为民情怀而深深感动呢？

如果说，神农架的“木梯”带有神秘的色彩，那么，黄鹤楼、山海关的前世今生里，是不是也能找到木梯曾经的影子？

答案应该是肯定的。浩荡的江岸上，苍茫的大海边，亭台楼阁和附属设施错落有致，是展现在世人眼前的风景。当初，也许它们的位置高于别处，不经意间被人们利用，某一天，风吹动树叶，启发了士兵的灵感，于是，攀上树干的士兵极目远眺，看到了更远的景象，获得了更多的信息，为战争的胜利提供了更为可靠的保障。树，就成了最原始的瞭望塔。后来，人们经过总结，启用了更为复杂的观察和实践手段。木梯，一定是个绕不过去的实用工具。使用它的过程，一定是个充满悲剧或喜剧色彩的过程。

便捷的木梯，在战争中演变为坚实的关楼，或在硝烟散去之后，转身为观景取乐的场所，则需要不少人的思辨和努力。此后的行人，看不见累累白骨，更不用去理会木梯的存在与否。

但平民百姓的生活，还得继续。香格里拉的青稞架呢，是不是充当了实用和观赏的双重角色。远眺了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壮阔的风景后，转过身来，与精美的白塔一道出现在眼前的，是简朴的青稞架。初到此处，弄不清它的用途，一个又一个青稞架，仿佛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问号压在心头，始终挥之不去。在乌水，一个接近四川的山沟里小憩的时候，房前、田间一些高过房屋的木架，再次引起了好奇，曾经接待过活佛的老板，边接单边释疑。那就是青稞架，是我们晾晒青稞的工具，是青稞财富多少的外在展示。当然，洪水、猛兽来袭，爬上去规避风险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冲着老板这份热情，我走过乌水小桥，在五彩缤纷的经幡前，抚摸了金黄的青稞，但田间高大的青稞架，依然离我很远。

辽阔的北方草原上，木梯也是牧民保管和贮藏食物的场所，只不过换成了牛羊肉而已。人们多选在夏季，到草原去欣赏天苍苍野茫茫，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。殊不知，冬天的草原也别有一番情趣。平日里舒缓的河流，和苍茫的草原冰封为一体，真是美不胜收。立在避风处的精美蒙古包，静静地等待着远方的客人。黑黑的狗，卧在包前，忠实地履行着职责。一架不怎么讲究的木梯，默默地立在牛车上，主人的牛羊肉就挂在上面，还带有洁白的雪粒。这是人们巧妙地利用自然冰箱，和动物们斗智斗勇的杰作。如此一来，再聪明的狐狸和黄鼠狼就只有望肉兴叹的份了。这和鲁迅先生笔下的“狗气杀”似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走过千山万水，其实，贮藏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，还有故乡打谷场上收获时节的“木梯”。故乡的四季，豌豆、小麦、黄豆、玉米次第成熟，栽上树桩后，秸秆堆放在周围，有时会形成塔状，大家习惯称之为谷垛。小伙伴们最喜欢在豌豆秧塔里打闹，或比赛掘洞进度，或分组捉迷藏，虽然冷，但仍热情高涨，直到大人们一再催促后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
后来，在川南的青翠竹海边，看见人们围着木桩堆放稻草，忍不住往手心里吐点唾沫，提上稻草就冲，让当地人惊诧不已；在丽江的茶马古道旁，看见有人收集松针，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好看的“针”塔，又穿过一排排金黄的李子，在苍翠欲滴的松树下，开始了愉快的劳作。

安静下来，有时在不断地拷问自己：停留在远方的冲动，动力源自何方？

难道，这一切在冥冥之中皆出自故乡？